金秋济南郡,阴。
车水马龙的小镇,总是有着它自身的魅力,而这是个安静的小镇,没有嘈杂的叫卖声,有的是那一抹黄昏般的宁静。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,就在那个简陋的茅寮之中,一个黑发披肩的黑衣少年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中的枪——那是把通体赤红的枪,银色的枪头上刻着个杰字。此人不是别人,正是近些年崛起的高手之一,北冥杰。
他抬起头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空,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根黑色的发带,将头发束了起来。露出了那双深沉而睿智的眼睛,剑眉星目,高挺的鼻梁,薄薄的嘴唇,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。北冥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,拿着赤诛枪,走出了茅寮,向着西边的方向走去。没人知道他将要去到哪里,但是唯一可以知道的是,今晚将是个不平静的夜晚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。
一道红光急速闪过,枪起,枪落,黑衣少年没有任何表情的说道:“你输了。”
“你……好,好……”对面那人话还没说完,一口鲜血忽的喷出,然后倒地而亡。
少年冷漠的擦了擦枪头的血,淡淡的说道:“这就是公孙影的实力么?”说完拾起地上公孙影赖以成名的武器尘寰剑,扬长而去。
河东小镇,晴。
说起河东小镇,最出名的酒家莫过于如意酒家,而如意酒家最出名的菜莫过于玉笛谁家听落梅。此时,一位青衣书生正悠闲的喝着女儿红,品尝着这道闻名遐迩的小菜,口中不停的赞好。忽然,一个灰衣大汉急匆匆的走进了酒家,那大汉的双眼向周围扫了扫,然后定睛径直向着那青衣书生的方向走去,一屁股坐在了那个书生对面。而那个书生似乎没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,仍然笑眯眯的吃着酒菜。两人就这么相持了一会后,那灰衣大汉终于忍不住,开口说道:“传闻武林百晓生东方晨无所不知,无所不晓,我想知道北冥杰的事情。”
东方晨仍然一脸笑意的吃着酒菜,并未回答那大汉。那大汉见此状况,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,说道:“够了吧。”
东方晨笑了笑,开口说道:“好说好说,一锭金子一个问题。”
“好。”那大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,“我想知道北冥杰的家世背景。”
东方晨笑了笑,说道:“北冥杰,其父北冥杀,北冥家此代的继承人。顺便免费送你一条,癖好是收集手下败将的武器当做战利品。”
那大汉又从怀中拿出了几锭金子,放在桌上,接着问道:“他有什么习惯,性格?打败过多少高手?”
“说起他的习惯,那就是杀人前会将赤诛枪擦亮。至于性格嘛,冷酷、没有人情味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。”东方晨喝了口酒,续道:“从他17岁成名开始,5年时间,打败过的高手有杀手之王长孙白,游离剑客公孙南,枪王赫连钢铁等等。”
大汉接着问道:“那他武功路数如何?”
“北冥杰的成名枪法就是力破千钧,其力破枪法一出,势如破竹,气吞山河,霸气侧漏,无人可挡。而他的24路飞龙枪法是得自北冥杀的真传,矫健沉稳,以飞龙在天之势直取对手,用于破解身法极快的剑法和匕法。据说他近几年将所学的枪法融会贯通自创了一套暴麟逆走枪法,传说他使起这套枪法时,犹如狂怒的麒麟,奋起逆袭,打得对手措手不及。”
那大汉思索一番后,接着问道:“那他有没有什么弱点?”
东方晨笑盈盈的看着那大汉,将桌上的金子收入怀中,然后说道:“这点啊,我还没发现呢,靠你了,司徒掌门。”
那大汉忽然眼中精光一闪,杀机疾闪而逝,然后大笑着说道:“什么都瞒不过东方先生,估计先生也应该听说了,下月初一,北冥杰约我在华山之巅决一死战。”
东方晨点了点头,说道:“华山掌门司徒夏的一套催心心法配合着破甲匕法,怎么还会害怕区区一个北冥杰,况且您成名已有十数载,而北冥杰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。”
司徒夏老脸一红,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说道:“东方先生夸奖了,既然如此,那么我就先告辞了。”
东方晨望着司徒夏远去的背影,掐指一算,若有所思,口中喃喃的道:“北方将星暗淡,已有坠落之势,难道是他的大限已到?”
少年望着周围已经形成围剿之势的敌人,擦了擦嘴角的血,一抹冷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,口中不在乎的数着:“1,2,3,4,5。呵呵,很好,还剩5个,咳咳。”此时少年的身上已经有多处剑痕,鲜血直流,可是少年依然靠着坚毅的意志力站立着,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。只听那几个人说道:“北冥杰,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,别做无谓的挣扎了,你杀了我们点苍派掌门公孙影,今天就让你血债血偿。”
“哼。”北冥杰冷哼了句,不屑的说道,“就凭你们几个?”忽然北冥杰眼中精光一闪,赤诛枪体变得更加鲜红,如鲜血一般,银色的枪头也变得更加耀眼。
“不好。”为首的那人一脸惊慌的说道,“暴麟逆走!”
“太迟了……”北冥杰脸上闪现了一丝冷酷的笑容,周身散发出一股寒冷的气息,仿佛他就是地狱使者般。枪起,红光一闪而过,一招暴麟逆走直取敌人要害,只听到五声惨叫,点苍派弟子全数倒地,每人的咽喉处都有一道致命的伤口,无法回天。
此时北冥杰也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,再也无法支撑重伤之体,晕了过去。
竹林小屋,微风。
风依旧那么柔和,吹在脸上十分舒服,风中也飘荡着一股清香,不是花香,是青涩的香气,那样的特别。北冥杰在迷迷糊糊之中尽力的想睁开双眼,口中喃喃自语道:“很好闻……”然后一阵眩晕,又昏了过去。
等他真的醒了过来的时候,才发现,他身处在一间竹屋之中,竹屋的布置十分雅致,一看就是女子居住,北冥杰挣扎的想从床上下去,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,只听啪的一声,他从床上摔落坠地。
“你怎么下地了。”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杰的耳朵,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费劲的将他扶上床,接着她说道,“你伤的不轻,起码要修养7天才能完全好。”
北冥杰并没搭话,只是闭上双眼,休息。他知道,他现在最迫切的事情就是把伤养好,刚刚他透过那女子清澈的眼睛,他发现了单纯和纯洁,他知道无论这个女子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自己,她都不会加害自己的。
就这么过了三天,在这三天里,杰没和那女子说过一句话。只是那女子一直自己说着,在女子絮絮叨叨的述说中,他知道了她叫慕容蓝,蓝是在采药的路上发现了他,救了他。他感觉到蓝似乎很久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,只是一直自言自语式的对着他述说着自己的事,述说着每天发生的事,述说着周围的竹林美景。三天后,他终于可以下床行走了,蓝说他恢复的比自己想象中的快。
就这样又过了三天,他依旧没和她没说过任何一句话,他不是不想和她说话,而是他知道,一旦开口,也许很多事情会不一样,而他还有场决斗,不容有失。他发现自己这三天几乎都会做着一件事,那就是从窗口一直盯着竹屋后的菜园子,就那么注视着那抹蓝色的身影,如同蓝色蝴蝶般飞舞在菜园里,那个场景美极了,直到他决战前的那刻,他都想着那个动人的场景:柔和的风吹动着她柔软的长发,蓝色束带在风中飘扬着,她笑盈盈的用袖口擦着脸上的香汗,那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着似乎是在述说着她的那种不平凡,白皙的皮肤,柔弱的身形,她的一切都是那么动人,都让他有那么股冲动想去保护她,想去守护着她一辈子。
第七日,阴。
今天似乎连天都心情不好,一大早起来就阴沉着,而慕容蓝的心情似乎更不好,没有像往日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,只是低着头,嘟着嘴巴,不说话。他似乎有些不习惯了。他看着慕容蓝沮丧的脸庞,一阵心疼,突然开口说道:“谢谢你。”
慕容蓝抬起头,脸上的表情立马从沮丧变成了惊喜,她仰着头,笑着抓住了他的手说道:“你终于和我说话啦!”说完才发现了自己抓着一个男子的手,有些不好意思的想放开他。
他猛然抓住了她想松开的手,将她揽入怀中,说道:“蓝,等我回来,我三天后办完事就回来找你。”
慕容蓝背着他的脸忽然有些暗淡,但她仍然笑着说道:“恩,我等你。”
那一夜,秋叶尽落,金黄满地,细数各种柔情。他看着她在灯下为他缝制衣衫,然后笑着入睡,这是他第一次笑着睡着,也是第一次这么放心,安心的睡觉。多少个打打杀杀的日子里,他一向是浅眠的,只是为了能在遇到袭击的时候立即反击,他一直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,只是为了能重振家族声威。
第八日,晴。
杰起来后,却没发现慕容蓝的身影,只看到桌上缝好的黑色衣衫,和一封信。
“杰,请原谅我不能看着你离开,我不想和你说再见,因为我怕再也不见,我会在华山脚下等你得胜的消息。蓝字。”
北冥杰暗自握紧了拳头,低声道:“我定会得胜回来的。”
华山顶,小雪。
深秋时节雨纷纷,但是华山之巅却已经飘起了细细小雪,雪花那么轻柔的拂过他的脸,他笑了,然后握了握手中的赤诛枪,伫立在那柔柔细雪之中,等待着对手的到来。
这时,司徒夏手执玄蛇刺,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,北冥杰收敛笑意回头看了看司徒夏,抱拳冷声说道:“司徒掌门,请。”
说完北冥杰手中的赤诛枪变得通体鲜红,像是要吸取鲜血一般,以24路飞龙枪法,直取司徒夏的要害。司徒夏如临大敌般,运起了催心心法,以破甲匕法迎击赤诛枪的袭来。只听啪的一声,玄蛇匕缠上了赤诛枪,两人均运起了深厚的内力相抗衡。忽然,北冥杰脸色一阵苍白,他体内的真气犹如洪水般破堤而出,他暗自叫了声不好。只见对面的司徒夏一脸笑意的看着北冥杰,北冥杰知道自己上当了,但却想不到问题出在哪,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,立即收回内力,撤枪。噗的一声,北冥杰吐了口鲜血,他稳住摇晃的身形,满不在乎的擦了下嘴边的鲜血,说道:“再来过。”说罢想运用内力使出杀招力破千钧。又是噗的一声,北冥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,连赤诛枪都握不住,掉落在地,枪体红光尽失。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运起内力,却发现自己已经内力尽失了,自言自语道:“怎么会,怎么会这样?难道我真的命绝于此?”
看到这个场景,司徒夏放心的哈哈大笑了起来,他边笑边说:“你想知道为什么吗?哼,我看你北冥杰也不外如是,也只是个贪恋女色之人。”
听到这里,北冥杰犹如晴天霹雳,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道:“蓝,不会的,不会的,她不会这么对我的。”
“如何不会,若不是她,又怎能轻易的在你的枪上下了散功散,这散功散无色无味,可透过皮肤进入人体。”司徒夏得意的笑着说道,“这一切的一切,包括受伤,救你,竹屋,都是我安排的。哈哈哈哈,看来北冥杰也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。哼,我是不会让你活着下华山的,受死吧。”
北冥杰像是没有听到司徒夏说的话,只是呆呆的望着南方的天空,想起了那抹蓝色的身影,是那样的纯洁。突然,那抹纯洁的身影变成了黑色的梦魇,只插入心,心痛欲死。忽然之间他觉着这个世界都颠倒了、破裂了、疯狂了,也无所可恋了。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他大笑了起来,那笑声直穿入天,震耳欲聋。
司徒夏被他的笑声弄的有些发毛,于是他举起了手中的玄蛇刺想向北冥杰发起攻击。
忽然北冥杰停止了笑声,恢复了往日的那副漠然的面容,锐利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下司徒夏。司徒夏看着北冥杰的样子,愣住了,一时间竟忘记了攻击。
北冥杰冷笑着说道:“宁为玉碎不为瓦全。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手上的。”说完转身跳入了万丈深渊之中,那抹黑色的身影在山涧之间急速坠落,最后消失在了白云之间。司徒夏愣了一下,然后探头望了望万丈深渊,冷笑了声,扬长而去。
一年后,大雪。
华山掌门司徒夏暴毙于华山之巅。死因不明。
有人说是北冥杰大难不死,远走漠北练就了一身武艺,然后回到中原杀了司徒夏;也有人说,北冥杰早已葬身华山之巅,是他的好友帮他报仇;还有人说,是北冥杰的鬼魂回来报仇的,等等等等。无论何种说法,都只是大家一厢情愿的认为着,一代枪神不应该就这么陨落,而他的传说也仍在武林各处继续着……
又是一年的秋天。
秋风落叶伤别离。
北风紧,落叶满地。竹林深处,那间荒废很久的竹屋边上立着一个墓碑,那墓碑上空白一片,寒风之中,只有一个身影久久的伫立在那,一动不动。那一夜金黄满地,煞是好看,只是,物是人非,沧海桑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