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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色影在线 于 2015-8-31 02:59 编辑
第9章 十年修得同船渡
缠着丁叔叔讲了一晚的故事,夜深了才迷迷糊糊入睡。
凌晨,我被一阵嚎叫吓醒了,我家那头猪终于到了被宰的命运,我连忙爬起来,站在远处观望,想不到我对宰猪也心里五味杂陈,觉得好残忍,这猪才养了一年左右就要被宰了。
“猪好可怜啊!”我轻声说。
“傻子!还想不想吃猪肉啊?”奶奶此时已站到我身后,摸摸我的头说:“凡是背朝天的牲畜,也是要被人宰,这是上天安排的。”
我想想那些牛、羊、家禽等等,还有水里游的鱼,甚至天上飞的鸟,基本是背朝天的,而人站直时背真的不是朝天的,我只好对奶奶的说法将信将疑。
猪肉贩子一般来两个人,先把猪从圈里赶到天井旁边,然后趁猪不注意,两人一前一后,各环抱猪的两脚就势一扯,把猪放倒按住,手法熟练的屠夫,根本不需要用绳子捆绑猪脚,只是自己腾出脚踩住猪的前腿,然后把猪的头部挪到天井边沿,肉贩子是不要猪血的,但主人家一般会收集猪血,就会取个盆,在盆里装适量的清水,撒些小盐在水里搅匀,再把盆放到天井边沿猪头的下方,只见肉贩子熟练的拿起尖刀往猪脖子捅下去,哗啦啦的猪血就涌进盆里,猪的嚎叫声渐渐衰竭,最后便一动也不动了,让我看得心里发紧。俗话说:人怕出名猪怕壮!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猪血跟清水在盆里融合后,一般有大半盆,十斤八斤左右,我们乡下称凝固后的猪血为猪红,大人说吃猪红可以解毒清肠。
一般天亮前肉贩子就可以把猪宰杀并清理好,他们趁早运猪肉到集市**,只留少部分肉给主人家。
当时乡下生活还比较艰苦,一个月也难得吃上几次肉,做早餐的时候,奶奶把猪红和一些猪肉,放到锅里煮了半锅汤,配上简单的调料,然后用大碗分装了五碗,给我们住得最近的几个邻居家每家送去一碗,也算是分享吧。
当然,轮到邻居家宰猪,我家也同样能得到他们送来的一碗肉汤,这个风俗**惯我也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。我想起了远亲不如近邻的说法,只有礼尚往来,才更能和睦相处。
丁叔叔他们也算有口福,赶上我家宰猪,吃完早饭后,他们便打算启程。
我正拉着彤彤看我家的连环画,我边翻边给她讲故事,当然基本是看图说话,由于老爸之前的指点,我基本上能够辨识家里上百本连环画的说明文字,所以我讲起故事来有板有眼,听得彤彤如痴如醉,我心里倒有几分洋洋自得。
“丁兄弟,这边你们不熟悉,去福建要先经我们县城,这里到县城有百多里路,走村道小路能节约近一半路程。”老爸对丁叔叔说:“而且接近县城要翻过一座大山,不如再稍作休息,一会我们早点吃午饭,我送你们过了那座山,你们顺着大路就很快到县城了。”
“大哥,这个使不得啊。”丁叔叔连连摆手:“你画个路线图,我沿途再问路就是了。”
“这你就不用客气,大家相识一场,而且这两天来跟你聊天,让我长进不少。”老爸下笑了笑说:“你看小孩子在一起也玩得热闹,就让他们多玩一会,这事就这样定了。”
丁叔叔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,也就没再说什么,把他们的行囊从我房间取出整理了一下。
午饭是提早吃的,我看见餐桌上猪肉的分量增加了。
饭后稍息片刻,老爸推出老式单车,把丁叔叔的两个箩筐挂在单车后座的货架上,箩筐里只有他们简单的行李和一小袋大米,奶奶另外又装了一小袋大米送给他们。
不容对方拒绝,妈妈也翻出一套比较新的棉布衣服,说是送给杨阿姨穿,因为她们身材比较接近。
“你们真是太热情了!”杨阿姨眼眶微湿:“没想到大家萍水相逢,你们对咱就象亲人一样看待,让我非常感动啊。”
我也曾经看过乞丐来我家行乞,但是一般是施舍点米粮打发。而家人对丁叔叔一个外地人如此热情,主要是我们比较尊重有知识的文化人,当地明清时代出的进士就不少,比起有钱人,大家基本对读书人更为敬重。
丁叔叔一家启程了,我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去送他们,老爸居然批准了。
午间的阳光有点刺眼,老爸推着单车搭着那两箩筐在前面领路,边走边向他们讲些风土民情,好在我们当地的村道基本是林荫路,黄泥路面铺有一层细沙,不时有微风吹来,还能听到“吱吱”的蝉鸣声,我和彤彤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。
石堂村、车前排、牛古岭……我发现一路还是有小地段指示牌的,这些指示牌一般用砖块或石板凿刻。
只是走了十几里路我和彤彤就走不动了,老爸从路边摘了两把细叶,铺在单车后面的箩筐里,因为行李不多,就是衣物和两小包大米而已。
我和彤彤一左一右被放进箩筐里,由老爸用单车带着,连走路也省了,我们两个小孩乐得就差没蹦了出来。
“这叫同舟共济,你们坐稳了哈!”老爸开玩笑说:“掉出去我可不管了啊。”
“这是车,不是舟。”我一本正经说。
“有个成语叫舟车劳顿,其实舟车都属于交通工具,所以一般不分那么仔细。”丁叔叔向我解释道:“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,表示有缘。所以你们两个小孩能同坐一车,就叫有缘哦。”
我似懂非懂的没有说话,老爸则在一旁哈哈大笑。
“老爸,你看那里有个宫殿。”途经一个叫刘田村的地方,我指着不远处山谷的一幢古旧建筑说。
“哈哈,那不是宫殿。”老爸解释道:“那是个尼姑庵,叫刘田寺,有几百年历史了。”
然后老爸说现任庵主静兰师太非常乐善好施,还是个医术高明的人。又跟我们讲了一些关于这个尼姑庵的逸事,听得让人着迷。
边走边听故事,不觉走了好几个小时,终于走完一段长长的上坡公路,到达坡顶,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了。
路边是个略显破旧的风雨亭,看来也是经历有些岁月了,老爸把我和彤彤抱了下来,招呼大家在风雨亭下休息一下,由于地势高的原因,站在亭边就可以远远望见县城的房子了。
“这座山叫碳窿岗,海拔近千米,是个矿山,方圆十几平方公里,其中煤矿比较多。”老爸给丁叔叔介绍说:“整座山被挖了几十年,到处是人工山洞,基本上深不见底,延伸到山体内或地下。最特别的是不远的山谷内有个占地几亩的湖,那湖有十数米深,应该算是山上的积水汇流而成,奇怪的是这个湖养不活鱼,还会象海水那样涨退潮。”
“那湖里有没有水鬼?”我问。
“呵呵,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看哈。”老爸笑了:“只是挖矿的山洞都不敢朝湖的方向挖。”
“可能是怕湖水渗到矿洞里发生危险吧。”丁叔叔接话道。
“好了,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。”老爸指了指县城方向,对丁叔叔说:“过了这个风雨亭,已经是下山的路,顺着走十几里就到县城了,你们可以在城郊找个地方落脚,再问路去福建吧。”
“好吧,时候已经不早,大哥你回去也怕天黑了,我们就此别过吧。”
“没事,回去我可以踩单车回,快很多的。”老爸说:“你们保重!一路顺风!”
丁叔叔挑起行李,领着家人,踏向了下山的路。
“等一下。”我竟然想起我裤兜里有本连环画,以为可以半路讲给彤彤听的,听老爸讲故事后忘了这事,我取出连环画递给彤彤:“这个送你了。”
“还不快谢谢人家,跟哥哥说再见了。”杨阿姨牵着彤彤的手,拿过那本名叫《西厢记》的连环画,朝我这边挥了挥手,彤彤学着她的手势,嘴里喊出一声:“再见!”
“再见!”老爸把我抱上单车后架坐好,目送着他们慢慢走远。
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
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
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……”
我听见山路上传来杨阿姨的歌声,渐渐的被淹没在风声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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